第(3/3)页 “然后再派小厮,给某些人更换蜡烛。” “这一切,是怎么在悄无声息中完成的呢?” 舒良语气淡淡:“杨大荣,说说吧。” “卑职不知道厂公在说什么!”杨大荣在哆嗦。 “你不说也没关系,东厂的人已经在查了,用不了多久,就能查出来。” 舒良笑道:“杨大荣,你是被皇爷看重的人。” “应该了解皇爷的脾性。” “皇爷的龙目可容不下沙子!” “你要是做了错事,及时止损,说不定能保住家人。” “若你在一条道上跑到黑,本公可救不了你。” 杨大荣不停哆嗦。 事发了! 被揭穿了! 这东厂的番子怎么这般厉害? 他以为找个小厮顶罪,让东厂怀疑是发放蜡烛的环节出了问题。 这样就会去查蜡烛的源头,不会往偷梁换柱的方向想。 等到东厂想到了可能是偷梁换柱,蜡烛是被调包的,那个时候,他已经抹去了所有证据。 就算舒良想查,也已经什么都查不到了。 他这个副总裁,就安之若素,最多被处罚,但不至于丢了性命。 可舒良是怎么发现的? 墨块! 被用过的墨块! 百密一疏! 当时就该更换一块墨块给胡信的考棚。 可东厂查得太快了,他的人都被看管起来,根本没时间更换用过的墨块。 结果就被舒良查出来了! “呜呜呜!” 杨大荣嚎啕大哭,崩溃了。 “我也不想啊!” “但一失足成了千古恨!” “我没得选啊!” 杨大荣哭个没完。 “说重点。”舒良懒得听犯罪者的独白。 这时,范青也出现在门口。 舒良让他稍后禀报,正好看看杨大荣有没有说谎。 “纸条里的答案,是胡信出的!” 杨大荣坦白了。 题目确实没有流出来。 因为今年情况实在特殊,题目是宫中出的,又有重臣参与,没人敢流出试题来。 所以,代瑛就想了这个办法。 派人进去做题。 然后利用杨大荣副总裁的身份,完成蜡烛的替换。 本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。 结果在会试当天,出了错漏,宫中竟然下旨,令东厂巡场,这就打了代瑛一个措手不及。 但考生已经进场了。 大家都花了钱的,代瑛若是不给答案,口碑就会崩塌。 而且,所有安排都按部就班地开始,就如精密的齿轮开始转动,谁也左右不了。 入了场,胡信就开始答题。 然后将作答好的答案,放在角落。 因为贡院里实在闷热,杨大荣就想个办法,派人给番子送些水果,这个时候送水果的人,会将答案拿出来。 再等下次进去送水果时,更换蜡烛。 这就解释通了,胡信为什么成绩一流,偏偏多年没参加会试,这次忽然参加,还穿着作弊衣。 其实,他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答题,也不是自己科举,而是帮别人科举。 胡信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。 他必然认识代瑛。 甚至,眼前这个杨大荣,也是认识代瑛的。 舒良目光幽幽,看向范青。 范青点点头,说杨大荣没撒谎。 “去,把吃了水果的,统统抽三十鞭子,不问死活!然后逐出东厂,永不录用!” 舒良最讨厌,这等不听话的人。 就差这么一口吃的吗? 出了贡院,什么吃的没有?就不能熬三天吗? 把本公话当成耳旁风,那你们就去死吧。 “标下遵令!”范青吓了一跳,看舒良的脸,就知道舒良生气了。 杨大荣浑身一颤。 舒良对自己人都这么狠,对他呢? “代瑛是谁?”舒良盯着他。 杨大荣蠕了蠕唇,不敢说。 “你觉得那个代瑛能保你不成?” 舒良嗤笑:“本公最后一次机会,否则刑具加身,你可就不好受了。” 杨大荣看见地上的牙齿和血。 “是陈玑!” “什么?副主考陈玑?吏部右侍郎陈玑?”舒良吃了一惊。 那个一身正气,画得一手好画,因为画所绘山石云树的闻名遐迩的陈玑? 舒良都不信。 陈玑是个死脑筋的书生啊。 他要是有代瑛的脑子,怎么可能只是区区的吏部右侍郎? 而且还是吏部右侍郎里排名最靠后的那个。 要不是朝堂缺人,皇帝都不可能让他跟着主持会试,让他做考生的房师。 “你在攀扯吧?” 舒良不信,这个代瑛肯定是朝堂大员。 怎么可能是小小的吏部右侍郎呢? 他凭什么掌控科举? “卑职不敢说谎!” 杨大荣哭泣道:“真的是陈玑,陈玑就是代瑛!” “证据呢?”舒良还是不信。 “卑职没有证据,但是陈玑就是代瑛啊。”杨大荣十分肯定,陈玑就是代瑛。 这个陈玑是宣德五年高中,因诗画文学一绝,被宣宗皇帝看中,殿试排名第四。 这些年来,也是兢兢业业。 但此人一副书生意气,书画皆是一绝,唯独做官水平不行,不然也不会碌碌无为。 “去把陈玑抓来!”舒良要让陈玑和杨大荣对质。 结果,陈玑却畏罪自杀了。 “死了?” 舒良霍然起立,目光阴鸷:“这贡院里,处处都是别有用心的人,全都该杀!” “范青,你去查,看看是不是自杀。” “若是他杀,陈玑就不是代瑛。” 后面的话舒良没说下去。 就算是自杀,也无法证明,他就是代瑛。 还有一点没法解释,陈玑是代瑛,是怎么杀胡信的呢?谁传话出去的呢? 杨大荣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:“厂公可去查陈玑的家里,他家中有银山!” 这是把陈玑踢出来当替罪羊了。 舒良知道,这件事他查不下去了,必须禀告宫中,必须由皇爷出面,才能继续查。 “牛音,本公说你写,向皇爷请奏!” 舒良站起来,写奏章他可不敢坐着,他是皇爷的奴婢,对着主子可不敢有丝毫不敬。 此时,天已擦黑。 宫门即将落钥。 朱祁钰却在忙于政务:“让谈氏过来伺候。” “奴婢遵旨!”冯孝领命而去。 门外却有太监匆匆跑进来。 “着急忙慌干什么?有点规矩!”冯孝呵斥。 “回公公,贡院里面出事了!”太监景斌行礼回禀。 冯孝脸色微变:“快去呈给皇爷,快!” 他打发人去传旨。 然后返回正殿。 朱祁钰正在看舒良呈上的奏章,眉头越皱越紧。 “波诡云谲。” 他用这四个字来形容。 “陈玑是代瑛?谁会信?” 朱祁钰却想到了另外一层。 一直以来,他都隐隐感觉到,有股深不可测的力量,推动着每一个事件的发生。 但他把朝堂上的人都数了几百遍了。 却一个也没找出来问题。 仿佛这股势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。 若在昨天,他也会怀疑,这股势力是他臆想出来的。 今天,胡濙入宫,非要捂住科举舞弊案,向他承认,这股势力确实存在。 代瑛做掮客,帮很多举子作弊。 这些参与作弊的举子,不就成为了代瑛的人了嘛? 那杨大荣,就是最明显的例子。 所以,代瑛编织出一张巨网,用作弊之罪,把网里的人笼络住,让他们听命于代瑛。 也就是说,这股势力藏在水下。 自始至终就不在高层里面。 而是在中低层。 看似决定天下的人,在朝堂之上,其实真正左右天下的人,是中低层,那些底层官员,才是王朝的基石。 一旦基石被别有用心的人控制,控制一块不可怕,可控制了全部呢? 所谓的高层,就成为笑话。 可蛇无头不行。 代瑛应该只是推到前台上的小蚂蚁,背后的人是谁呢? 朱祁钰陷入深思。 胡濙知道,还在力保。 说明,这股势力,才是文官的杀手锏。 那么白圭知不知道呢? 代瑛是陈玑呢?还是白圭呢? 朱祁钰发现,所有人都不可以信任。 “能不能查呢?” 朱祁钰也犹豫了。 陈玑用死,警告舒良,到此为止。 这件事只是一起单纯的科举舞弊案而已。 也只能当科举舞弊案来处理。 就如当初朱见济暴死,原主没查是一个道理。 “查?” “还是不查呢?” 朱祁钰却看向冯孝:“你说呢?” “若皇爷求稳,便隐忍待发;若皇爷肯豁出一切,便一查到底!”冯孝跪伏在地。 这是句废话。 当了皇帝,谁愿意去死呢? 豁出一切的下场,很可能是丢掉现在的一切。 冯孝的意思,是不查。 其实不查也可以,起码证明了这个组织在,是专门挑举子入手的,是从科举开始,将这些人笼络在身边的。 按着这个路数,一点点查,终究能挖出一切的。 可是。 时间! 当陈玑死了,证明这个组织在断尾求生。 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,清洗掉所有痕迹,然后继续隐藏起来。 让皇帝查无可查。 无论查与不查,都惊动了蛇。 这条毒蛇会不会铤而走险,杀死皇帝呢? 换朱祁镇,或者朱见深当皇帝呢? 朱祁钰被卡住了。 他忽然发现,今天胡濙的警告有道理,让他适可而止,他还年轻,大可以熬,熬到军队回京之后,再伺机发动。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。 朱祁钰还是没法决定。 “曹吉祥在哪呢?”朱祁钰忽然问。 “回皇爷,在巡捕营里。” “把曹吉祥宣来。”朱祁钰要问计于曹吉祥。 看看朱祁镇的党羽,是不是也察觉到了这股神秘势力的存在,朱祁镇夺门,是不是也被这伙势力帮助过呢? 反正夺门之后,无数痕迹被清除,比如朝天宫。 朱祁钰之前怀疑是陈循,但现在看应该是这伙势力。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呢? 谁是头儿呢? 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?多少届的科举被渗透了呢? 还有谁是清白的呢? 谁能为朕所用呢? 朱祁钰心乱如麻。 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