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此其一。” “其二,官若贪,君必知之,君既知,则官必恐,官愈恐则愈忠,是以罢弃贪官,乃驭官之术也。” 胡濙借古咏今。 告诉皇帝,用贪官,杀贪官。 后面的话,胡濙不敢说。 因为大明官员以清廉为考核标准,他不敢劝谏皇帝不用清官,只用贪官,那会让他成为千古第一佞臣。 “老太傅倒是深谙朕心。” 朱祁钰幽幽道:“教朕这驭官之术。” “但朕不喜欢驭官之术,朕希望人人为公,一心为公的清廉之士。” 胡濙想把苏绰后半句说出来。 但生生止住了嘴。 皇帝是听不懂吗?是不想用权术吗? 不,他是铁了心要清扫文臣。 他要彻底将文臣驯服成狗。 其实驯服文臣当狗,连太祖、太宗都没做到,大明朝没有一个皇帝做到过,反倒鞑清做的不错。 噗通! 胡濙跪在地上,掷地有声:“老臣愿以性命,保全陛下诞下龙嗣,龙嗣必将承袭帝位!” 这是用儿子的皇位,换取这次清洗? 朱祁钰目光阴鸷。 朕生儿子,让儿子继承皇位,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? 怎么? 还要跟你们做交易? 多可笑啊。 连最基本的皇位传承,都要靠政治手段交易,何其可悲。 可见文官集团的背后,果然有一股势力,能够操纵皇位的继承。 当初朕被推上皇位,就是这股势力在推动。 当时朱祁镇被俘。 继承帝位的人选有两个,襄王朱瞻墡和他朱祁钰。 他一直以为,选自己的原因是,他是先帝亲子,他继位的话,孙太后仍是中宫太后,孙家也不会被张家压下去。 而勋臣支持的是宣宗皇帝,所以自然而然支持朱祁钰登基。 当时朱祁钰年纪小,又没有既藩,缺乏治理地方的经验,所以在文臣眼里,他比较好控制。 现在看来,真正的原因都不是这些。 而是背后那股势力,选中了朱祁钰。 “那这科举作弊案,就不了了之?”朱祁钰的确动心了。 朱见济的死,未必是孙太后一手谋划的。 也跟文官集团有关系。 因为文官需要一个好控制的皇帝,而不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。 当时朱祁钰初登大宝,励精图治,横扫积弊,想做出一番功绩来。 易储风波后,朱见济暴死,从那之后朱祁钰便不理朝政,不抓皇权,完全是个顽主。 所以才苟活了几年。 如今细想起来,朱见济的死,最大受益人除了朱祁镇外,就是文官集团。 而且,朱见济暴死后,不了了之。 原主根本就没查过。 多可疑啊。 说明朝臣不允许皇帝去查,所以皇帝就查不了,只能当成正常死亡,然后剩余的几年里,他都在生儿子,却久求不得。 最后在寂寥之中,被夺门胜利。 这一切,都是背后那股势力,想换个皇帝罢了,证明他们的存在感。 “请陛下交给都察院,监察司去查!” 就是说,让文官自己查自己。 还不如不查。 胡濙也不装了:“老臣保证陛下之亲子,承嗣帝位,陛下将永享太庙香火!” 就是说,朱祁钰的牌位,不会被从太庙中踢出去。 朱祁钰却想杀了他! 杀光所有文臣! 这也恰恰说明了,胡濙和这股势力有关系,甚至还牵绊很深,从他身上也许就能找到蛛丝马迹。 倏地,朱祁钰笑了:“成交。” “老臣谢陛下天恩!”胡濙恭恭敬敬磕头。 刚刚弥合的裂痕,彻底裂开了。 再也封堵不上了。 胡濙的心思全都白费了。 就因为科举舞弊案,胡濙咒骂白圭,怎么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啊。 但这盖子必须捂住。 绝不能让东厂搀和进来。 要查也得自己查,控制在有限范围内。 文官的根子不断,就能缓缓繁荣壮大,一旦断了根子,就再也形成不了集团了。 文官迟早成为皇帝的走狗,寒窗苦读,就变成了苦读当狗。 何其可悲? 读圣贤书之人,不耻此道。 “老太傅,您背后的势力,究竟是谁呢?”朱祁钰忽然问。 刚要起来的胡濙,噗通一声跪在地上。 一声没吭。 此时无声胜有声。 恰恰说明,背后真的有一股势力在操纵朝局。 甚至能操纵皇帝的生死。 朱祁钰慢慢蹲下来:“厂卫都是朕的人,若朕有个三长两短,朕就血洗朝堂,把所有人杀光,听到了吗?” 完了,皇帝的疑心病终于释放出来了。 他要杀人了! “陛下……”胡濙想解释。 “朕不想听那些虚的。” “朕只告诉你,朕是皇帝,想杀谁就杀谁!” 朱祁钰死死盯着他:“除非朕死了,但死前,朕能让所有人陪葬!” 胡濙身体一颤,小心翼翼抬眸,却看见皇帝充满杀意的眼眸。 遏制不住了! 从这一刻开始,皇帝将不信任任何人。 他会随时杀人的。 “去传旨,杀光和张瑾一切相关的人,不必扩大化!全杀了即可!”朱祁钰不忍了。 “再传旨舒良,把那个代瑛揪出来,移送监察司。” “传令禁卫,加强宫中巡视。” 胡濙听出来了,皇帝开始防着所有人了。 “老太傅,无事便回去吧。” 朱祁钰语气阴冷:“传旨巡捕营,即日起,京中街面皆由巡捕营管理。” 胡濙脸色一变。 皇帝是对那条文官专属街道做文章。 巡捕营负责监视吗? 绝对不是! 那巡捕营营督曹吉祥,是漠北王余孽,为了求活,可把京中庙观折腾快要死了。 京中十余万僧道,闻听曹吉祥的名字都睡不着觉。 让这样的煞星来管街面。 这是要干什么? 皇帝夺回皇权后,重用厂卫,建立缇骑、巡捕营,如今又建了西厂。 以前看不出什么,因为皇帝很少动用。 如今皇帝发疯之后,会不会大肆启用番子,不止监听天下,要用番子整饬天下呢? 胡濙不寒而栗。 这该死的科举作弊案,可把文官害惨了! 贡院外。 舒良将所有巡场官召集起来。 让胡信挨个指认。 胡信却说没有这个代瑛。 “你在逗本公?” 舒良皮笑肉不笑:“把他带去诏狱,尝尝滋味,就老实了!” “你们!” “给本公站在这,一动不许动!” 巡场官瑟瑟发抖。 他们由都察院、六科(监察司)抽掉出来的巡场官。 但是,都察院的御史都被派去民间了,如今这批人,都是从地方新招入的,最多算代御史。 “罪人说的都是实话,真没有那个人啊!”胡信不想去诏狱。 他也听说过诏狱的名头,没有人从诏狱活着出来。 不,准确地讲,是进去了,想死都难。 胡信不想遭罪。 舒良刚要说话,院内鸣镝传信。 会试期间,贡院是完全封闭的。 这时打开是迫于无奈之举。 但院门不能频繁开启,舒良也不能坏了规矩,就用鸣镝传信。 “你们在这守着,本公进去!” 舒良寒着脸进入贡院,扫了眼考棚里的考生,便去公堂。 “厂公!” 一个满头大汗的番子低声道:“又出事了,有个考生口吐白沫,好似不行了。” “就这点事?” 舒良皱眉:“死了就死了,就算死了也得等三天后开门,任何人不许破例。” “厂公,标下去查,那考生的蜡烛不见了。” “嗯?” 舒良侧目:“三根都不见了?” “是的,三根蜡烛是用三天的量。” “不可能这么快燃尽。” “标下从他吐出的沫子里,看到了蜡油,他好似是吞了蜡才出事的。” 那番子详细描述过程。 舒良脸色一变:“快把人拖过来,豁开肚子,查那蜡烛!” “标下遵命!” 东厂番子动手麻利,很快就将人拖过来,直接开膛破肚,拿出来化了半截的蜡烛。 舒良忍着臭味,放在阳光上看。 “厂公,有字!” 舒良也看到了,确实有字。 白圭问询赶来,和他一起来的,是几个副考官,陈玑、胡奥、李显。 “白尚书,你看!”舒良举着让白圭看。 “这上面怎么有字儿呢?” 白圭猛地回眸,喝问:“这蜡烛是谁发的?” “是副总裁发的。”陈玑回禀。 “把人叫来。” 白圭冲着阳光看:“看不清是什么字啊。” “被胃水腐蚀了,谁也看不清。”舒良拿起残余的几段蜡烛,都有字迹。 说明这不是随机刻上去的一个字,而是舞弊。 副总裁叫杨大荣,是景泰二年的进士。 杨大荣粗手粗脚,皮肤黝黑,是农人出身。 考上科举后,在地方熬了几年。 因为都察院实在缺人,就将他调入都察院当御史。 “这蜡烛是你发的?”舒良问他。 杨大荣行礼之后,点头承认:“是卑职发放的。” “上面有字吗?”舒良问。 “没有字迹,一个都没有!”杨大荣斩钉截铁。 “你过来看。” 舒良让他看,杨大荣惊得张大嘴巴:“怎么会有字儿?” “这得问你啊,这蜡烛经的是你手。”舒良冷幽幽地看着他。 噗通! 杨大荣跪在地上:“公公明鉴,卑职只是发放蜡烛,绝对没有参与舞弊。” “小点声,喊什么?” 舒良不满。 担心他的大嗓门,影响考生作答。 “卑职晓得。”杨大荣向白圭求救。 白圭也怀疑他:“你说说,这蜡烛都经过谁的手啊?” “回尚书大人,这蜡烛从制作到送……” “就说在贡院里。”白圭问。 杨大荣思索了一下,才道:“仓库管事的,以及搬运的夫役,发放的小厮……” “除了他们,就只有卑职了。” 杨大荣大呼冤枉:“但卑职绝对没有参与舞弊,这蜡烛不知道是被谁调换了。” 白圭看向舒良。 “本公看就是被你调换了。” 舒良抬眸:“去取一支蜡烛来。” “若两根蜡烛质地一致,就说明是一批次出产的。” “会试是为国选才,乃天下大事。” “制作蜡烛乃是官邸。” “只要一查,就能查清楚,甚至这根蜡烛是谁做的,都有据可查。” 舒良慢悠悠道:“杨大荣,本公给你个机会,自己坦白,这件事就到此为止。” “若你不识相,进了东厂诏狱,本公可就不是跟你好商好量的了。” “卑职冤枉啊!”杨大荣叫苦不迭。 但东厂番子来报:“厂公,发放蜡烛的一个小厮自缢了。” 舒良猛地看向杨大荣:“你在销毁证据?” “真的不是卑职啊,求公公明鉴!” 杨大荣哭嚎起来:“卑职是见过陛下的,陛下十分欣赏卑职,卑职怎么会自毁前程的事呢?” “卑职虽然家贫,但也知道贫贱不能移的道理。” “更熟读大明律法,知道科举舞弊是什么罪,卑职怎么敢知法犯法呢!” “求大人们明鉴!” 杨大荣一叩到底。 舒良看向白圭。 白圭却摇摇头,他认为不是杨大荣做的。 出身农家的杨大荣,颇得皇帝青睐,真没必要自毁前程。 “发放蜡烛的所有小厮,全都集中起来。” 舒良目光闪烁:“再去把那个自缢的小厮,从他手里发放出去的蜡烛,全都查一遍。” “本公倒要看看,那蜡烛里面,究竟藏着什么秘密。” 东厂番子开始办事。 欠了二百字,还了一千字!还清,求订阅! (本章完)